1、人物:
1、船上篇:
鲍小姐:
有人叫她熟食铺子,由于只有熟食店会把那很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又有人叫她真理,由于据了解真理是赤裸裸的,而鲍小姐并未赤身裸体,所以他们修正为局部的真理。
苏小姐:
年龄看起来有二十五六,不过新派女性的年龄好比旧式女性合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订学家所谓外证据来判定真确性,本身是看不出的。
那时候苏小姐把我们的爱情看得太名贵了,不愿随意施与。目前呢,宛如做了好衣服,不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突然发现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的自怅自悔。
他发现苏小姐有不少孩子子脾气,她会顽皮,会娇痴,这是他一向没想到的。可是不知如何,他老感觉这种小妞儿腔跟苏小姐不顶配。并不是由于她年龄大了只能说是品格上的不相宜;譬如小猫打圈儿追我们的尾巴,大家看着好玩儿,而小狗也追寻过去地回头跟着那短尾巴橛乱转,说风趣降低了。
2、上海篇:
方遯翁:
方老先生由于拒绝了本县汉奸的引诱,有家难归,而政府并没给他什么名义,感觉他爱国而国不喜欢他,大有年轻人守节的孀妇不见宠于翁姑的怨抑。
方遯翁有很多临别赠言分付儿子记住,成双作对地非常不错听,什么咬紧牙关,站定脚跟,可长日思家,而不可一刻恋家,等等。鸿渐了解这类虽然对自己说,而主如果记载在日记和回忆录里给天下后世看方遯翁如何教子以义方的。由于遯翁近来闲着无事,突然发现了自己,像孩子子对镜里的相貌,摇头侧目地看得津津有味。这种精神上的顾影自怜使他写自传、写日记,好比女性穿中西各色春夏秋冬季节的服饰,做出支颐扭颈、行立坐卧种种姿态,照成一张张送人留念的照相。这类记载从每个方面,各种事实来证明方遯翁的高人一等。
唐晓芙:
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涡。天生着一般女性要烧钱浪费时间、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她双眼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顺,反衬得很多女性的大双眼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古典学者看她说笑时露出的好牙齿,会诧异为何古今中外诗人,都甘心变成女性头插的钗,腰束的带,身体睡的席,甚至脚下践踏的鞋,可是从没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头发没烫,眉毛不镊,口红也没擦,好像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弥补造化的缺点。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的的女生。有很多都市女生已经是装模做样的早御姐人,算不能孩子;有很多女生只不过浑沌痴顽的无性别孩子,还说不上女性。
方鸿渐看唐小姐不笑的时候,脸上还依恋着笑意,像音乐停止后袅袅空中的余音。很多女性会笑得如此甜,但她们的笑容只不过面部肌肉柔软操,仿佛有教练在喊口令:一!突然满脸堆笑,二!突然笑不知去向,只余个空脸,像电影开映前的布幕。
赵辛楣:
赵老太太肚子里怀着他,人家以为她准生双胞。他到四五岁时身体长大得像七八岁,用人每次带他坐电车,总得为五岁以下孩童免票的事跟卖票人吵嘴。他身大而心不大,像个空心大萝卜。在小学里,他是同学们玩笑的目的,由于如此庞大的箭垛子,放冷箭没不中的道理。
曹元朗:
门房领了个滚圆脸的人进去,说曹先生。鸿渐吓了一跳,想去年同船回国那位孙太太的孩子怎长得如此大了,险的叫他孙世兄。天下竟有这样相像的脸!做诗的人好像不适合肥头胖耳,诗怕不会好。突然记起唐朝有名的寒瘦诗贾岛也是圆脸肥短身材,曹元朗未可貌相。
褚慎明:躬背高额,大双眼,仓白脸,戴夹鼻金丝眼镜,穿的西服袖口遮没手指,光光的脸,没胡子也没皱纹,而看来像个幼稚的老太婆或者上了年龄的孩子子。董斜川:气概飞扬,鼻子直而高,侧望像脸上斜搁了一张梯,颈下打的领结饱满齐整得使方鸿渐绝望地企羡。
李梅亭:
四十来岁年龄,戴副墨晶眼镜,神情傲兀,不大理会人,并且对天气也鄙夷不理,由于这是夏历6月中旬,他穿的还是黑呢西服外套。辛楣请他脱衣服,他死不愿;辛楣倒替他出汗,我们的白衬衣像在害黄热病。
李先生脸上少了那副黑眼镜,两只大白双眼像剥掉壳的煮熟鸡蛋。
顾尔谦:
顾尔廉是高松年的远亲,仿佛没梦想到会被聘为历史系副教授的,快乐像沸水似的洋溢满桌,对赵李两位尤为殷勤。他虽是近五十岁的干瘪男性,绰有纯真无邪妩媚小女孩的风致,他的笑容比他的脸要年轻足足三十年,口内两只金门牙使他的笑容特别辉煌耀目。
孙柔嘉:
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常着惊异的表情;打扮甚为素净,怕生得一句话也不敢讲,脸上滚滚持续的红晕。
3、赴三闾大学途中篇:
侯营长:
有个桔皮大鼻子,鼻子上附带一张脸,脸上应有尽有,并未给鼻子挤去眉眼,鼻尖生几个酒刺,像未熟的草莓,高声说笑,一望而知是位豪杰。
寡妇:
斜对着孙小姐有位子坐的是个年轻白净的女性,携带孝,可是嘴唇和眼皮擦得红红的,纤眉细眼小鼻子,五官平淡得像一把热手巾擦脸就能抹而去之的,说起话来,扭头撅嘴。
4、三闾大学篇:
高松年:
高校长肥而结实的脸像没发酵的黄面粉馒头,馋嘴的时间咬也咬不动他,一条牙齿印或皱纹都没。
陆子潇:
这人刻意修饰,头发又油又光,深为帽子埋没,与之不共戴天,深冬也光着顶。鼻子短而阔,仿佛原有笔直下来的趋势,给人迎鼻孔打了一拳,阻止前进,这鼻子后退不迭,向两傍横溢。
韩学愈:
虽非哑巴,天生有点口吃。由于要掩饰我们的口吃,他讲话少,慢,著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有他全部人格作担保。高松年在昆明首次见到他,感觉这人诚恳安详,像个君子,而且未老先秃,可见脑子里的知识多得冒上来,把头发都挤掉了。
汪处厚:
胡子常是两撇,汪处厚的胡子只不过一画。他二十年前早留胡子,那时候做官的人上唇全毛茸茸的,非此不足以表身分,好比西洋古时候哲学家下颔必有长髯,以示智慧。他在本省督军署当秘书,那位大帅留的菱角胡子,就像仁丹广告上移植过来的,好不威武。他不敢培植同样的胡子,怕大帅怪他僭妄;大帅的是乌菱圆角胡子,他只想有规模较小的红菱尖角胡子。哪个了解没枪杆的人,胡子也不像样,又稀又软,挂在口角两旁,像新式标点里的逗号,既不可以翘然而起,也不够飘然而袅。他两道浓黑的眉毛,偏根根可以跟寿星的眉毛竟赛,仿佛他刚开始刮脸时不小心,把眉毛和胡子一股脑儿全剃下来了,慌忙安上去,胡子跟眉毛换了地方;嘴上的是眉毛,根本不会长,额上的是胡子,所以欣欣向荣。
汪太太:
孙小姐要过笔来,把红色铅捺出来,在吸墨水纸板的空白上,画一张红嘴,相去一寸许画十个尖而长的红点,五个一组,代表指甲,除此之外的面目身体全没。她画完了,说:这就是汪太太的--的提纲。
2、议论:
1、方鸿渐对苏文纨:
他们两个虽然十分亲密,方鸿渐自信对她的情谊到此而止,好比两条平行的直线,无论彼此距离如何近,拉得如何长,终合不拢来成为一体。
2、苏文纨对赵辛楣:
她跟辛楣的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天天天的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日。
3、赵辛楣初遇方鸿渐:
赵辛楣和鸿渐拉拉手,傲兀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一下,仿佛鸿渐是页一览而尽的大字幼稚园读本。
3、论女子时及于别人:
鸿渐暗想,为何可爱的女生全有爸爸呢?她孤独的一个人可以藏匿在心里温存,拖泥带水地牵上了交亲、叔父、兄弟之类,这女生就不伶俐洒脱,心里不便窝藏她了,她的可爱里也就搀和渣滓了。很多人谈婚姻,语气仿佛是同性恋爱,不是看中女生本人,是羡慕她的老子或她的哥哥。
4、鸿渐到张家打麻将赢了钱,相亲未成:
张家这婚事一场没结果,周太太颇为扫兴。可是方鸿渐小时是看《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那些不合教育原理的儿童读物的;他生得太早,还没有福气捧读《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记》这些好书。他记得《三国演义》里的名言:老婆如衣服,当然衣服也就等于老婆;他目前新添了皮外套,损失个把老婆才不放心上呢。
5、鸿渐与唐晓芙论留学:
目前的留学跟前清的科举功名一样,我爸爸常说,以前人不中进士,随你官做得多么大,总抱着终身遗憾。留了学也可以解脱这种自卑心理,并不是为高深学问。出洋好比出痘子,出痧子,非出不可。孩子子出过痧痘,就能安全长大,将来碰见这两种问题,不怕传染。大家出过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灵魂完善,见了博士硕士们这类微生虫,有抵抗力来自卫。痘出过了,大家就把出痘这一回事忘了;留过学的人也应说把留学这事了。像曹元朗那种念念不忘是留学生,到处挂着牛津剑桥的幌子,就像甘心出天花变成麻子,还要意我们的脸像好文章加了密圈呢。
6、鸿渐失恋:
鸿渐身心仿佛通电似的发麻,只了解唐小姐在说自己,没心思来领会她话里的意义,好比头脑里蒙上一层油纸,她的话雨点似的渗不进,可是油纸震颤着雨打的重量。他听到最后一句话,绝望地了解,抬起头来,两眼是泪,像大孩子挨了打骂,咽泪入心的脸。唐小姐鼻子突然酸了。
7、周先生与周太太婚姻关系:
他跟周太太花烛以来,一向就让她。当年去世了女儿,他想娶个姨太太来安慰自己中年丧女的悲,给周太太了解了,生病求死,嚷什么去世了干净,好叫人家来填缺,吓得他安慰也无需了,对她更短了气焰。他所说的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
8、鸿渐同情兄:
鸿渐道:我忘掉问你,你信上叫我同情兄,那的意思是?
辛楣笑道:这是董斜川想出来的,他说,同跟一个先生读书的叫同师兄弟,同在一个学校的叫同学,同有一个情人的该叫同情。
9、赵辛楣看苏文纨与曹元朗的结婚典礼:
礼堂里虽然有冷气,曹元朗穿了黑呢礼服,忙得满头是汗,我看他带的白硬领口,给汗浸得又黄又软。我只怕他整个胖身体全化在汗里,像洋蜡烛化成一摊油。苏小姐也紧张难看。行结婚典礼的时候,新郎新娘脸哭不出笑不出的表情,全不像在干喜事,倒像--不,不像上断头台,是了,是了,像公共场合谨慎防范扒手牌子下面那些积犯的相惩里的表情。我突然想,就是我一个人结婚行礼,在万目睽睽之下,也免不了像个被破获的扒手。因此我恍然大悟,那种眉花眼笑的美满结婚照相,全不是当时照的。
10、辛楣形容鸿渐打鼾:
辛楣生气道:你这人真无赖!你倒不说是我一个人打鼾,赖在你身上?我只恨当时没法请唱片企业的人把你的声音灌成片子。假使真灌成片子,那声气哗啦哗啦,又像风涛澎,又像狼吞虎咽,中间还夹着一丝又尖又细的声音,忽高忽低,袅袅不绝。有时这一条丝高上去、高上去,细得、细得像放足的风筝线要断了,不知如何像过一峰尖,又降落安稳下来。赵辛楣剌激得神给它吊上去,掉下来,这个时候追想起还恨得要扭断鸿渐的鼻子,警告他下次小心。
11、手电:
鸿渐忙叫:我有个小手电。打开身上的提掏它出来,向地面一射,手掌那样大的一圈黄光,无数的雨线飞蛾见火似的匆忙扑向这光圈里来。孙小姐的大手电雪亮地光射丈余,从黑暗的心脏里挖出一条隧道。
12、汽车:
每逢它不愿走,汽车夫就破口臭骂,此刻骂得更利害了。骂来骂去,只有一个意思:汽车夫想跟汽车的妈妈和祖母发生肉体恋爱。
13、饿:
鸿渐饿得睡不熟,身子像没放文件的公事皮包,几乎腹背相贴,才领略出法国人所谓长得像没面包吃的日子还不够亲切;长得像没面包吃的日子,长得像失眠的夜,都比不上因没面包吃而失的夜那样漫漫困难程度。
14、科学与科学家:
三闾大学校长高松年是位老科学家。这老字的地方很为难,可以形容科学,也可以形容科学家。不幸的是,科学家跟科学不大相同;科学家像酒,愈老愈可贵,而科学像女性,老了便不值钱。
15、改卷子:
苦事是改造句卷子,好比洗脏衣服,一批洗干净了,下一批还是那样脏。大部分学生看一看批的分数,就把卷子扔了,自己白改得头痛。
有些人叫火腿(Bacon),由于他中国名字叫培根。一个姓黄名伯仑的学生,外国名字是诗人拜伦(Byron),辛楣见了笑道:假使他姓张,他准叫英国首相张伯伦(Chamberlain);假使他姓齐,他会变成德国飞机齐伯林(Zeppelin),甚至他可以叫拿坡仑,只须中国有跟拿字声音相近的姓。
16、中年死老婆:
死掉老婆还是最经济的事,虽然丧葬要一笔成本,可是离婚不要赡养费么?重婚不要两处开销么?好多人有该死的太太,就不像汪处厚有准时悼亡的运势。并且悼亡至少会有人送礼物,离婚和重婚连这点点礼金都没收入的,还要出诉讼费。
何况汪处厚虽然做官,骨子里只不过个文人,文人最喜欢有人死,可以有题目做悼念的文章。棺材店和殡仪馆只做新死人的买卖,文人会向一年、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陈死人身上生发。周年去世纪念和三百年祭,一样的好题目。死掉太太或者死掉老公,由于有女作家这题目特别好;旁人尽管有文才,太太或老公只不过你的,这是注册专利的题目。
汪处厚在新丧里做亡妻事略和悼亡诗的时候,早想到古人的好句;眼前新妇新儿女,已是生活第二回,只恨一时用不上,期望续弦生了孩子,再来一首先室人忌辰泫然有作的诗,反这两句改头换面嵌过去。这首诗至目前还没做。
第二位汪太太过了门没生小孩,只生病。在家养病反把这病养家了,不愿离开她,所以她终年娇弱得非常,愈使她的半老老公由怜而怕。
17、嫁妆:
中国画和钢琴是她嫁妆里代表文化的部分,好比其它女性的大学毕业文凭(配乌油木镜框)和学士帽照相(十六寸彩色配金漆乌油木镜框)。
18、失去的子虚乌有:
汪先生得意地长叹道,这算得什么呢!我有点东西,这一次全丢了。两位没看见我南京的房屋--房屋总算没给日本人烧掉,里面的珍藏陈设都不知下落了。幸亏我是个达观的人,不然真要伤心死呢。这种的话,他们近来不但听熟,并且自已也说惯了。这次兵灾当然使很多有钱、有房屋的人流落做穷光蛋,同时也让不知多少穷光蛋有机会追溯自己为过去的富翁。日本人烧了很多空中楼阁的房屋,占领了很多乌托邦的产业,破坏了很多单相思的姻缘。
19、鸿渐离职:
他训诫的几个学生,由于当天考试完了,晚上有工夫到他房里来话别。他感激地喜欢,才了解贪官下任,还要地方挽留,献万民伞、立德政碑的心理。离开一个地方就等于死一次,自知免不了一死,总期望人家表示想自己活下去。去后的毁誉,正跟死后的哀荣一样关心而没办法了解,深怕一走或一死,像洋蜡烛一灭,留下的只不过臭味。有人送别,仿佛临死的人有孝子顺孙送终,死也安心闭眼。
20、瘦削:
柔嘉虽然比不上法国剧人贝恩哈脱(SarahBarnhardt),腰身纤细得一粒奎宁丸吞到肚子里就像怀孕,但瘦削是不可以不承认的。
21、生气:
鸿渐为太太而受气,同时也发现受了气而有个太太的便捷。以前受了气只好闷在心里,不可以随便发泄,大家都不可以够像对太太那样痛快。爸爸妈妈兄弟不需要说,朋友要绝交,用人要罢工,只有太太像荷马史诗里风神的皮袋,受气的容量最大,离婚毕竟困难。
3、点题: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生活的愿望大都这样。